“叮咚！”胡选躺在沙发上，左想右想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才能让妻子说实话，突然门铃响了。
“你好”胡选点了一下对讲按钮，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机器人。
“您的快递，请签收。”机器人头上的提示灯一闪一闪的，很可爱。
“好，请稍等。”胡选换了双鞋就下楼去了。早几年机器人是可以把快递直接送到家的。可是出了几次命案以后，只能送到单元门了。
过了几分钟，胡选单手拎了只纸箱上来。进了屋，胡选也挺纳闷的，自己恢复的消息谁都没说，怎么会有自己的快递呢。他迫不及待的把箱子打开，里面有一个文件袋和一个小盒子。小盒子里是一块闪存。把它放到茶几上，点开按钮。茶几三个角落同时向上转出一个小小的激光器，在距离茶几40厘米的高度投影出一个光幕。随后闪存里的内容被读出。是几段视频。胡选打开了第一个，开始播放。
画面里，兰文芳在给她母亲通话。
“妈，爸的情况怎么样了？”
“唉，打了杜冷丁，现在睡着了。”
“我听说肝脏修复器已经研制成功了，为什么不让用？”
“人家说，那些东西都没通过国家审核的，不敢用。”
“妈，你千万不要放弃，我再去想想办法。钱我已经打过去了，你别不舍得花。”
岳父的病，胡选是知道的。一年前就查出来是肝癌。跑遍各大医院，都说没什么希望。文芳偏不信，到处找偏方、查资料。还真给她找到一篇论文，说是有一种修复器，可以植入身体，同时做手术把肿瘤切除。修复器可以暂时代替肝脏完成基础代谢功能，定时释放细胞分裂素加速肝脏细胞分裂，促进肝脏的自我修复。等到肝脏恢复功能再拆除取出。像这种还在研究阶段的文章她倒是当做了救命稻草，三天两头打电话去问进展。还非要拉着自己一起去，稍表现不愿意就发脾气。以至于到了后来两人都没什么话可以聊了。想到这，胡选突然就回忆起自己犯病期间兰文芳给她母亲的电话，好像岳父已经康复了，还能自己去下棋。
胡选又播放了下一个文件，这次是在一所医院的办公室。
“你说肝脏修复器通过临床实验了？”
“没错，我可以让你亲自看一场手术。”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人背对着镜头。从身形看应该是之前见过的那位项目负责人李医生。
“好好好，太好了！”说完她起身跟着李医生走了。中间的部分被截了，画面再次出现时，她们又坐在办公室里，位置没变，还是只能看到兰文芳的脸。
“你说的价格太高了，我负担不起。”兰文芳低着头。
“兰小姐，我非常欣赏你的这份执着。我可以帮你申请新疗法临床受试者，减免一部分费用。剩下的还是要靠你自己想办法。”
“唉，我能想什么办法。家里的积蓄我瞒着丈夫都花完了。”
“我认识一个人，他们公司的产品需要有人试用。听说费用挺高的。你可以去问问。”
“试用新产品能给多少钱啊？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，唉！”
“他们的产品跟我的肝脏修复器差不多。理念很新，愿意冒风险的人很少。”李医生顿了顿，接着说，“以前啊，圈子里的人都认定细胞分裂素会优先加速癌细胞分裂，所以没有谁看好我的修复器。可是现在，你看到的，我成功了！这期间不知道克服了多少困难。”
“你本来就是高智商啊！学历高、颜值高，还那么谦虚。”
“哪里哪里，别人眼里的天才，都不过是流血流汗的普通人而已。”说着，把一张名片递了过来，“据我了解，他们确实还需要受试者。”
兰文芳接过名片，视频就结束了。
“真是胡来，怎么能自己去当小白鼠？”胡选的好奇心愈发膨胀，赶紧又点了一个。
“兰小姐，我们公司目前只招募身体有残疾的。你肯定不合适啊。”这一段视频开头就是个胖子。
“只有这一类的产品需要受试者吗？是李旭华医生介绍我来的，听说你们这报酬很高。”
“急用钱啊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嗯。我们公司是真没有了。我倒是有个朋友托我帮忙招募，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？”
“行，请您介绍一下呗”兰文芳满眼都是希望。
“你自己看吧，一点不复杂。”胖子递过去一份文件，“我这个朋友说公司预算比较多，报酬丰厚，即便是介绍人，提成也不少。”
兰文芳接过文件，封面上写着《受试者知情同意书》，不自觉地开始念：“40岁左右的健康男性。提供最近半年内的活动记录、生活影像。试验开始的当晚，在睡前使用本产品帮助入眠。……”兰文芳抬头看了一眼胖子，又继续念“可能出现精神恍惚、嗜睡、轻微脑症荡等现象……”
“说的比较严重，主要就是为了不担责任。你不要被吓到了。”胖子突然打断，并扔给她一个小球，“喏，就是这么个音乐播放器。你可以听听看有没有危险。”
“现在就放吗？”兰文芳拿着小球翻来覆去的看。胖子指了指小球上的一个浅浅的凹陷，又做了个请的手势。兰文芳想都没想就按下去了。一阵优美的音乐响起。胡选听了，心里非常肯定，虽然调子有些不同，但是自己出事前一连好几周都是听着相似的旋律入睡的。
“真好听。360°环绕立体声啊？好高级的样子。”
“确实如此。不过呢，这新产品要上市，国家监管是很严的，特别是跟声波和电磁波相关的。要拿到销售许可证得做大量实验才行。想要让大脑产生身临其境的效果，对波形和频率的控制要求非常高。清醒地时候听已经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安全，但是介于睡着与没睡着之间的状态听，目前数据不足，无法下定论。当然咯，即使有点儿副作用也不会多严重。”
“那我去小区宣传宣传，帮你招募些人，应该不难。”
“不不不，你没读懂其中的意思。第一，公开招募需要的手续非常繁琐，时间上不允许。第二，只能是你非常熟悉的人，需要提供他很多隐私才能有针对性的将实验参数编进音乐里。所以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。”
“还要这么久？我，我可能等不了。”
“钱的事你可以放心，只要你提交的材料如果足够详细，我们就签协议。钱也可以先付一半，剩下的一半等到实验结束后再付。” 胖子停下来观察兰文芳的反应。空气约莫凝固了5秒，兰文芳还是很犹豫的样子。
“你回去想想吧。”胖子没耐心了，“不过我提醒一下你，名额不多。”说完，甩起那条肥肥的手臂示意兰文芳赶紧走。
“别别别，蒋总，我去找，我去找。具体能给多少钱？”
“我们只拿信用币交易。”胖子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，“怎么样？放心了吧。都是熟人介绍的，不看僧面看佛面，亏不了你。”
视频到这就断了。不过，胡选从兰文芳的衣着上大致推断视频时间应该就是今年上半年的事。真没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身边最亲的人。胡选立马点了下一个。
“蒋总，这东西太邪了。出事啦！”兰文芳一进门就特别激动。“我们家老胡听完那音乐就没醒过来！”
“兰小姐，你说话可要注意。你凭什么认为是我们的产品导致的？”
“我，我，”兰文芳一时语塞。
“唉呀，你不要慌，不要这么激动。坐下慢慢说。真是有什么问题，我们一起解决。”胖子把兰文芳按下坐在沙发上，给她倒了一杯水。
“今天凌晨，我发现他在床上不停的发抖，持续了大约5分钟。然后就没动静了。我怎么摇他、喊他都没反应。现在已经送医院了。”
“今天凌晨？那你还放着那些音乐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对嘛，要是产品问题，晚上就应该有反应。”
“那我应该怎么办？”兰文芳不禁又哭了起来。
“哎，哎，哎，唉呀！”胖子显然是有些不耐烦，“你先别哭啊。这样，这样。我呢联系几个专家过去，先把问题弄清楚，我们再想办法嘛！”
“还能有什么办法？医生说是癫痫和脑部退行性病变。即使能出院也像个傻子一样。”
“兰小姐，发生这样的事，我们也很难过。”
“你们给他定制的音乐肯定有问题，你骗了我，而我害了他。”兰文芳越说越激动，“不行，你把那段音乐给我，我去找医生，说不定还有希望。”
“哎，兰小姐，”胖子听她这么说，赶紧安慰道：“你听我说。对音乐的研究，没有哪个机构能跟这家公司比了，让他们的专家来解决，不是更专业吗？”
“这样，”胖子不等兰文芳反驳，又继续道：“我知道他们有一种用于恢复的音乐，在物理创伤已经治愈的前提下，可以让人恢复神智。”
“真的？你不会又骗我吧？”
“哎哟，我的兰小姐。”胖子脸上的肉都快挤到一起了，“我是个生意人，当然是希望安安稳稳赚钱啊，我比你还希望他恢复。你稍等，我这就去联系。”说完，转身出去，留下兰文芳一个人在会客室抽泣。
胡选看到这，心中隐隐感到一阵寒凉，他万万没想到这小白鼠竟然是自己。闪存里还剩下最后一个视频。画面背景是医院一个楼梯的拐角处。三个穿西装的围着兰文芳，她的脸上只有愁容和疲惫。
“兰小姐，经过我们初步诊断，和医生的结论差不多。”中间那位看起来是个为首的。兰文芳抱着手，没说话。
“胡先生的脑部现在还有淤血，必须卧床休息。这家医院的水平还是很好的，相信很快能出院。”那人见兰文芳还是不说话，又继续道：“胡先生住院所有的费用，我们承担。另外，您父亲的手术费也可以由我们出。”
兰文芳终于有些动容，她正想开口，那人做了个手势打断了：“我希望你能继续保密。”
“哼，原来你们还想害人！”兰文芳听了，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不不不，兰小姐误会了。”另一位说：“这只是个意外，我们不希望竞争对手过早关注这款产品。而且，您的先生我们也会负责治好。”
“什么？即便出院也是个傻子，我们一家人以后要怎么生活？”兰文芳火气即将喷发。
“兰小姐，如果你愿意，我们是可以让胡先生恢复原样的。”
“什么叫我愿意？能恢复，你们还在这犹豫什么？”
“因为能让胡先生恢复正常的是我们正在研发的另一款产品，虽然已经做过很多临床实验，但没有获得上市批文。”
“又是这种鬼话！”
“如果您同意，我们公司还会给一笔不菲的受试酬劳。”说着伸出四个手指比了比，“不管发生什么情况，您和您的孩子今后都能过上舒适的生活。”
兰文芳不知说什么好。她抱在腋下的拇指和食指在不停的搓着。一时间气氛又尴尬了。
“没关系，您可以慢慢考虑，等胡先生出院以后我们再谈。”说完三人都转身走了。
看完视频，胡选内心五味杂陈。剩下的文件袋前面有一张卡片，上面有烫金的几个大字“会员福利”，真是讽刺。胡选从文件袋里抽出文件瞅了瞅，有签了字的《知情同意书》、手术票据等等。最后还有一个小册子，左上角印“绝密”，中间竖着用篆体书“天选”。翻开只有一页，胡选正准备读上面的字，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。手上的册子掉到了地上。
眼睛睁开，胡选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沙发上，“刚才那个是梦？为什么那么真实？”胡选已经有点分不清虚拟和现实了。他使劲捏了自己一把，真疼。
兰文芳和儿子回来了……
继续看下一章《真相（三）》